二十四路出走(十六),溯流长江源
luyued 发布于 2011-03-07 20:12 浏览 N 次溯流长江源
沱沱河落日
走在黄昏里格尔木的街上,就像是进入了一座西部特色的大集市。这个各路豪杰汇集之地,周围哪里的口音都能听到;单从外形看上去,他们有做生意的、打工的、跑运输的、准备进藏的、背包旅行的,驾车或徒步探险的,等等一应俱全,所以感觉到处洋溢着躁动的甚至野性的气息。
不觉中,我逛进一片旧巷,外墙是土色的,牌子上写着:育红巷。明处站着一些比较年轻的女子,直视着过往的男人,主动露出笑容;在暗处的土墙边站着另外一些女子,穿着就显得不大时髦,似乎略有逊色,但是也在和走近的人搭讪。消费层次是分明的,走近暗处的人好像多是民工,有的把手揣在裤兜里,也许正攥着不多的钞票。
我发现,前面的空地上有几顶奇怪的帐篷,趋近细看,是一座类似马戏团的大篷,还有五顶简陋的小帐篷。由于异味儿扑鼻,一低头,才看出这些帐篷建在一片垃圾场上。又发现一位身穿劣质西装的男士站在那里大啃鸭梨,从他嘴里得知,这是一支流动大篷演出队。现在演出流动到了格尔木,主要是针对正在开工的青藏铁路,在这里会有许多与他们趣味相投的热心观众。
这是我们一路溯长江而上,快要接近源头的时候。凡是打算去那片神圣地方的人们,大概都要在格尔木这个足够世俗的地方整装待发。
临近虎跳峡
行走金沙江畔
长江上游,从通天河以下至宜宾两千多公里曲折湍急的干流,称为金沙江。我们这段亲近长江的行程,是从金沙江流域开始的。
这一年的丽江,虽然已经知名度蹿升,但还没有太多的商业渲染。夜色里小桥流水的古城足够迷人,宣科和纳西古乐也是必看的表演。不过我发现,次日清晨走出客栈去逛,其实别有意境。清新的晨光映照着湿漉漉的石板路,把路上的人影拉得够长。因为游客大都还没有进来,这些路上走的多是城里的居民,所以在这个美妙时辰能够欣赏到古城生动的原貌。
我沿着石阶小道登上后面的高处,回转身来,呼吸尚未调匀,就兴奋地一览古城的全景,最悦目的自然是那层层叠叠的屋檐与灰瓦。从一些半掩的院门,我还发现一些惬意的人家,中外的友朋们正在绿荫的院落里喝茶闲聊。
之后的日子,带着对丽江的不舍,我们前往中甸。白天在轻薄如纱的雾中,穿行于天然林间,那些笔直高耸的应该是冷杉了;晚上欣赏到滇西北藏区的歌舞和华美服饰,藏族的盛装本来可以这样华美高贵,那些男女歌手的现场演唱,少了不必要的包装,让人感觉绝不逊于电视上红透的歌星。
迪庆的藏族
在折返的路上,我们选择取道虎跳峡,这是溯江而上所必经的。置身于长江大拐弯的中心位置,那里有开阔的草地和挺拔的树林,在阳光照射与山的阴影中,色彩悦目。之后看到的大峡谷甚为壮阔,但是对面一侧却正在炸山开路。当地人说,因为知名度的骤然升温,将对虎跳峡进行旅游大开发。炸塌的山体碎石滚落入江,峡谷的奇险景观正在被改变,怕是无法再现了。
北出昆明,车轮驶过174公里郁郁葱葱的盘山路,就到元谋县了。它因170万年前的“元谋人”而闻名。听说这里地处金沙江流域的干热河谷,年降雨量600毫米,蒸发量却高达3900毫米。来到的当天,仅相差这么一段距离,昆明摄氏22度,元谋却达到35度。当地一位资深人士说,云贵高原上这块山间盆地,在遥远的过去曾经相当富庶,而千百年的灾害累积至今,水土流失居长江上游之首。
车在山路上艰难盘旋了四个小时,路窄弯急,每逢会车都令人紧张。途中在一处茂密的林间高岗,遇见一位治理荒地的彝族妇女。她在凉棚下为远方的不速之客准备了新摘的瓜果。意外得知,她是用多年在外经商赚的钱回来开发家乡。经历十二春秋,投资四百万,让六千亩荒山得到治理开发;在发现元谋人的地方,这大概称得上新的传奇了。
傍晚的元谋县城,我从窗户看出去,半空里蝙蝠多得惊人,是否因为这里气候特别,不得其解。走到山城的小街上,发现特别热闹,在十字街口聚集了很多人,不少男女穿了土布的民族服装。一问,是彝族。他们挽起手臂转成了几个大圈跳舞。
我站在外面观看,结果旁边的男女一松胳膊,从两边挽起我,很自然地就使我也成了一员。舞步热烈奔放,节奏明快,一齐向左向右地踏步摆腿,只要置身其中就很容易随之起舞。随时都有人加进来或走出去,大家呼喊着,充满了欢乐与豪情。不时地,就会有人跳到中间,都是帅气的俊女小伙,来一气即兴“劲舞”,把大家的情绪推得更高。一位老乡告诉我,这舞跟他们在火把节上跳的差不多,不过节的时候他们照样是想跳就跳。
二滩漂木
从二滩到雅安
翻过滇西北的山岭,在大峡谷中,路与江是平行的,大渡河上的铁索桥在左侧闪过。其实像那样的桥在这里不只一座,多少年来都是用这种过桥工具。我们停下来在一座木板残缺的桥畔拍照的时候,忽然看到对岸一群放学的男孩子从桥上飞跑过来,实际上这桥让一般人连走上去都很困难。
行至四川南部攀枝花。二滩水电站坐落在流经这里的雅砻江上,成为一处高坝出平湖的景区。在距大坝两公里的盐边县红果码头,只见辽阔的库区水面上漂浮着大量原木。工人正在将漂木捞起,用传送带送上去,再用卡尺量过,装车运往60公里外的金江火车站。他们说,自从1997年二滩大坝合拢,原来顺江而下的漂木聚集在库区,再由陆路转运,多的时候漂浮着足有20万方木材,都是上好的冷杉。到1998年禁伐以后,形成了蔚为壮观的“最后的漂木”。
沿着江的走向到了地处偏僻的会理,是座本色的小城,好像不大受外面的冲击,老房子还没有赶上被拆的命运,旧墙上的标语是早年间的,街上逛的人也穿着自己民族的服装。感觉小城里的人保持着本来的状态与节奏。
川南小城
后来,车队行进到雅安,适逢细雨,把这依山傍水的惬意之城润泽得如诗如画。城的西侧是陡然升起的大凉山,东侧就是四川盆地的成都平原。宽阔充盈的江水在城中伸展分流,因而多桥,仅我数出来的就有七座。而且桥的造型各有不同,尤其到了入夜时分,灯光妆扮的一座座江桥可以说绚丽妖娆。
很难得的,江水未见污染,所以依然出产很好的鱼。在江边,一株巨伞般的古树侧畔,我们看到店家预备了夜宵的桌椅,于是乘兴落座,临着江面的清风和水波桥影的鳞光,共饮当地清纯的啤酒,尝到了鲜嫩的炖鱼,女服务员更是秀丽可亲。此时,细数雅雨、雅鱼、雅女,这出名的“三雅”算是都有幸遇上了。
雅安之夜
流动演出大篷
为了沿长江向源头的沱沱河进发,这一路出川北,经陕南、甘南、西宁,踏上通往雪域高原的青藏公路,到达西北重镇与交通枢纽格尔木。
就是在文章前面说到的那个傍晚,我闲逛到附近的育红巷,在街边看到了那座类似马戏团的大帐篷,还有五顶简陋的小帐篷,并且发现这些帐篷是搭建在一片垃圾场上。
几个手上沾满油污的人蹲在那里,鼓捣一部预备应急的旧发电机。一个扎羊角辫儿、穿鲜艳衣衫的十二三岁小姑娘跑过来,脸蛋儿和眉眼儿都夸张地化了妆。旁边蹲着的人笑着说:她演杂技,软功很厉害,在地区还得过奖哪。
一条横幅醒目地写着“陕西某地某某歌舞团”,显然那顶大帐篷就是演出大厅了。大篷正面挂着几块海报,上面写得花花绿绿:“大陆的张帝隆重出场”、“比麦当娜还酷的麦瑞小姐”等等,配有大幅朦胧艳照。
我撩开篷布钻进去,里面挺黑。一边小心脚下的垃圾,一边接近已经搭好的简陋舞台。登上摇晃的小铁梯,看见台上摆着一大盆假花和一套破旧的架子鼓,其中至少有一张大鼓的鼓面已经翻开。舞台下黑乎乎地摆了一些木板,算是前排座椅,后面还有几排小站候车椅式的黄色塑料椅,应当是雅座了。
我猫腰从帐篷里钻出,撞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站在垃圾堆上啃着一只大鸭梨。这位想必就是海报上所称的“大陆的张帝”,每场演出的台柱子。刚跟他聊上几句,又见一个描眉画眼的十八九岁女孩子抱着一盆青菜走来。我跟过去,发现一顶较大帐篷里的通铺上,坐着七八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大多是头发高高扎起,穿牛仔衣或天蓝色紧身衣、黑短裙,差不多都在举着小镜子化浓妆。我用相机对准那个要进“屋”的女孩子,她扭过脸挺高兴地说“等等”,特意摆个姿势。另外几个见状也嚷着让给她们拍照,并追问怎么能得到照片?其中也有怀着戒心的,背过身去。
晚上8点,西部的天才黑下来,这里的夜生活也就开始了。大篷的周圈拉起隔离网,它的前面渐显热闹,聚集了一些人,看上去以建筑民工为主。门口的高台上坐着一男一女,正在努力招徕观众。高音喇叭的杂音很大,反复播放诱人的曲子和广告词。黑暗中,有的民工和孩子从帐篷的缝隙往里窥探,居然能看到舞台上若隐若现跳舞的女子。
我花8块钱买票进去,看到强光照射的舞台上一溜排开了十名少女,穿的是黑色人造革的三点式,脚上是凉鞋、皮鞋或厚底“松糕鞋”,正在蹦蹦跳跳。据旁边的热心观众解释说,这叫“艳舞”。细看,舞者正是刚才在帐篷里化妆的那些女孩子。她们有的瘦高骨感,有的体壮腰粗;有的很投入,有的不经心。据说她们要这样足足跳一个钟头,不算正式节目,目的就是尽可能吸引更多的人买票入场。
演出大篷
穿的不是三点
此举果然奏效,围在外面的一些人在经历了一番犹豫甚至思想斗争之后,终于从兜里掏出揉皱的钞票递上去。前几排陆续坐齐了观众。一位四五十岁、满脸皱褶的民工占据了头排中间座位,始终猛吸着烟卷,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这些观众似乎比看大牌歌星的那些超级歌迷更加专注,大约都下定了决心要让这8块钱门票物超所值。
趁无人注意,我绕至后台,来到音响师的背后。他面前的那套设备相当破旧,但他的神情十分专业。从他脚下到舞台后面,蜘蛛网般布满了连线,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踩断或绊倒。过来一位30来岁敦实留寸头的男子,看来是经理了。见我拍照,他连忙压低声音说:“是记者吧?我们这可不是黄色的,她们穿的也不是三点式。”在确信我并无他意后,他进一步解释说,“因为她们的短裤是齐头的,所以不能算三点式。”我倒觉得,这些女孩子是在表演一般的歌舞,丰富了低收入群众的业余生活,靠自己的辛苦挣几个饭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经理邀我到他的“屋”里坐坐。我们撩开篷布,深一脚浅一脚经过垃圾堆,钻进一顶小帐篷。里面亮着灯,一位浓装艳抹穿大红衣裙的女子正蹲在地上煮鸡蛋面条,应该是开小灶了。经介绍得知,她是经理夫人,兼主持人兼独唱演员;而经理本人也是小品演员兼男歌手。
他们这一趟是当年4月出来的,走了几个省的好多个县市,到格尔木也已经有十天了。全“团”46人,一天的各项费用就要1000多块,所以“如果观众凑不到一二百人根本挣不到钱”。经理对本团的演出水准很有信心,无奈这个地点太不理想。好说歹说,当地文化管理部门只能提供这么一个垃圾场,搞得他们在安营扎寨前不得不先花钱租辆铲车平整一番。演出至今尚无赢余,他们欲留不能,欲走不甘,经决策层开会研究,决定再坚持几天。
说话间,正式演出就要开始了,女主持人急忙把热面条端到小板凳上,嘱咐经理快趁热吃了,便提起长裙跑出去。
在灯光照射的舞台上,她立刻像是换了个人,从容地调侃一番,然后亮开歌喉唱起《青藏高原》,果然不同凡响。与此同时,一群飘然若仙的伴舞者款款登场。我又认出了,她们还是刚才台上的那些女孩子,在白纱长裙里映出了那身黑色人造革“三点式”。演出渐入佳境……这一点从观众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
卖票的男孩子跑来向经理报告了一个消息:门票已售出150张,今晚有赚头了!经理停下夹面条的筷子,略作矜持地摇摇头:“今天并不是周末呀,看来好戏还在后头。”
青藏铁路
沱沱河在眼前
次日清晨5点半,整装乘车出发,西边还悬着一轮满月,东方曙光微露。
车在青藏公路上颠簸,这是世界上环境最艰难的公路之一。据说当年为修筑这条路,平均每公里就牺牲一名战士,那都是些能征善战的精兵。而即使是现在,坐在面包车里,仍然会感到不适。渐渐地接近了雪山,海拔也在从2000多米升至 3000米、4000米,直至风火山的5010米。翻越雄浑的昆仑山口和令人生畏的五道梁,气温已从零上十几度陡降至零度以下。这时就是坐着不动,也会有头疼乏力的高原反应。
一路基本上与当时正在加紧建设的青藏铁路平行。看到一个接一个整齐铺开的施工现场、大段大段垒好的路基和一处处开挖的隧道,青藏公路旁的戈壁滩上立起了一个个保护生态环境的大幅宣传牌。听说青藏铁路在建设中对沿线生态保护有严格规定,包括不许从当地取石取土(打隧道挖出的土石除外),翻动的草皮要移植回去;工作面尽可能缩小,降低对野生动植物的影响;设置高架桥和路轨下的通道,方便野生动物通过;尽量租用当地已有房屋,集中构筑活动板房等非永久性建筑。
在风火山北坡,我走进中铁某标段的工区,看到几十座深绿色帆布营帐整齐排列。在一座帐篷里,几名建设者正围坐在炉边吃午饭,他们说国家给每人一天十几元的伙食补贴,但给养运送上来相当不易。在这个海拔接近5000米的工区有120多名职工,这次一起上来的有3名女性,一位医生、一位炊事员、一位推土机手。刚巧碰上那位柔弱的女医生提了一大桶水回来,在这里每个人都要独挡一面。
青海牧民
在青藏公路的行程中,幸运地在广袤的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边缘先后遇见大约七八十只藏羚羊,它们都是在离公路很近的地方安静地吃草;但保持着高度警觉,一发现有人注意并可能接近它们,便会立即向远方飞奔,姿态优美轻盈。而且,都是一只公羊带领几只或十几只母羊,组成一个小家庭。正值交配季节,来年6月可望产崽。
行进8个多小时后,在9月3日下午3点40分看到了沱沱河大桥,看到了沱沱河兵站楼顶上的红旗,看到了长江源头——沱沱河,如血脉般的流淌。人们差不多都顾不了身在海拔4600多米的高原反应,直奔陡坡下清澈的水流。
长江由格拉丹冬雪山的姜古迪如冰川孕育而成,干流在青海省境内1206公里,海拔多在4000米以上。眼前的沱沱河畔,夕阳辉映着万千溪流……
我全然忘了高原反应和寒冷,不知凝望了多久,沉到地平线的落日把这天上来河镀了金光,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令人惊异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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