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纪泽雄辩，虎口夺伊犁

　　侯爱兵

　　发于《演讲与口才》2011年1期

　　1878年，清公使崇厚与沙俄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里瓦几亚条约》。清廷得知后极为震怒，重派驻英、法公使曾纪泽兼任驻俄公使，再行与沙俄谈判。曾纪泽心中很清楚，此次受命赴俄任务艰巨，犹如“探虎穴而索已投之食”。

　　 直面进攻，一针见血

　　1880年8月，曾纪泽到达俄国首都圣彼得堡。接待他的是俄国外交大臣格尔斯和驻中国公使布策，两人估计新使者不比崇厚强多少。于是，他们一开始就非常霸道，说：“你们的全权大臣崇厚已经签订好了条约，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了。”

　　曾纪泽冷静地回答：“据本人所知，各国签约，须政府批准后方可生效。崇厚擅自签约，未经批准，现在不能不加以更改。”

　　格尔斯和布策一时语塞，便无理取闹，提出曾纪泽没有资格谈判改约，说：“崇厚是特派头等全权大臣，你是二等出使大臣，不称全权，头等所定的事，二等也能改?”（曾纪泽当时是兼任出使英、法、俄三国大臣，相当于驻三国的大使，由此俄方说他不是“全权大臣”。）

　　曾纪泽针锋相对：“使臣无论头等、二等，均不可以违其国家之意而专擅。以前倭良嘎哩、布策两大臣有何等事权，不也在中国办事吗?我现在是大清帝国委派的驻俄公使，完全有权同你们谈判修改条约的事。”

　　格尔斯和布策被彻底顶得无话可说，只好同意与曾纪泽谈判。

　　谈判之初俄方净讲歪理，曾纪泽没有拐弯抹角，而是采取正面进攻法，一针见血地进行辩驳。曾纪泽先告知“崇厚擅自签约”强调条约非法不生效。俄方又刁难曾纪泽身为二等公使无权谈判，曾纪泽不作徘徊直接指出自己有权与之谈判。双方短兵相接，曾纪泽不闪不避给以回击，这是面对态度狂傲的对手最好的辩驳技巧，可谓针针见血。

　　 比喻论证，以正压邪

　　布策首先发问：“我想知道，在我国与崇大人签订的《里瓦几亚条约》中，有哪些条款需要改动？改动大不大？”

　　曾纪泽义正词严地回答说：“《里瓦几亚条约》已被我国否决，所以我们即将举行的磋商不能以它做蓝本，需要重新议定！伊犁自古就是中国的领土，贵国必须全境归还，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常识问题！你们想一想，谁抢占了你们家的东西，你们找到了强盗，会不要求他全部归还吗？”

　　布策一听这话，嗷的一声便蹦了起来，他大叫道：“曾公使，您讲出这样的话，是逼着我国动武了！”

　　曾纪泽站起身正色答道：“阁下，我们不想打仗，但我们不怕打仗！我国如想用武力解决伊犁问题，就不派我来贵国了！我国是个友善的国家，不想与邻国开战。但贵国非要用武力解决问题，我们愿意奉陪，陆路海上我们都不怕！”

　　格尔斯和布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半天无话可说。

　　俄方试探性发问“我国与崇大人签订......需要改动？”，潜台词是肯定了条约合法性，这次只是调整，曾纪泽明确“《里瓦几亚条约》已被我国否决”，怕对方抱有侥幸心理，又及时用了生活中偷东西事件作比喻，暗示俄方为“强盗”必须归还我国领土，从而一举打破了对方的如意算盘。接着，在对方因此叫嚣“逼着我国动武了”时，曾纪泽依然表现了大国气魄，“我们不想打仗，但我们都不怕！”一番理直气壮的话语，句句“打”在了对方的要害处，起到了闻之震耳、以正压邪的震撼作用，不由得让对方惊出一身冷汗。

　　 反唇相讥，打破谬论

　　俄方见威胁不成，在同意将伊犁全境归还给我国的同时，又提出了无理要求。格尔斯说：“贵国应该从黑龙江或从乌苏里江划一地给我们管理，以便安置由伊犁迁出的我国居民，并对我国为贵国代守伊犁所付出的代价给予全额赔偿，金额不得低于一亿卢布！”

　　曾纪泽听后，冷笑一声道：“贵国所提安置伊犁的俄籍百姓的问题，我方只能在伊犁西边修界时酌情让出若干，至于贵国所提之从黑龙江或乌苏里江划出一地归贵国管理，毫无可能。赔偿之说不仅荒谬而且可笑。本人想问一句，要中国出钱，系何名目？”

　　布策恬不知耻地站起身，瞪大眼睛回答：“此系我们守卫伊犁的军费，中国必须予以赔偿。”

　　曾纪泽冷笑道：“双方还没有打仗，哪里跑出来的军费？一旦打起仗来，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大清如果获胜了，那俄国也必须赔偿我们军费。”

　　格尔斯和布策顿时都被气得用手指着对面的曾纪泽大吼道：“曾公使，我们可是俄国大皇帝派来的说话算数的谈判全权代表，我们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布策也忙帮腔道：“曾公使，我国一直怀疑，您虽是全权代表，但您究竟有无决定之权？”

　　曾纪泽慨然回答：“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全权代表，当然有决定之权，只是我不肯自用此权！”

　　格尔斯和布策再也无话可说，不得不修改条约，除了将伊犁归还中国外，沙俄又交还了伊犁南面的一大片领土。曾纪泽的这一次谈判，也是中国近代历史上唯一的一次成功谈判。

　　面对俄方无理要求，曾纪泽十分机智地采取反唇相讥法，顺着对方的逻辑先后回应“索要领土安置居民”“赔偿军费”“我国一直怀疑，您究竟有无决定之权？”三个谬论。三次交锋俄方均为失利，曾纪泽严密的辩驳语言不给对方留一丝幻想；他语言中流露的誓要捍卫国家尊严的精神使对方彻底陷入了被动尴尬的局面。任俄方代表再有狡辩之词也难在曾纪泽那里讨到半分便宜。

　　就是这样，曾纪泽不辱使命，据理力争，完成了这次“虎口取食”的艰巨任务。对于他在谈判过程的表现，当时，英、法、美等国的各大权威报纸均载文评论说:“奇迹！中国的曾纪泽以自己的大智大勇和雄辩口才，迫使大俄帝国把已经吞进口里的土地又吐了出来！”我国大学者俞樾，在一篇文章中，则用了十六个字来评价曾纪泽的这次外交功绩:“公踵其后，十易八九，折冲樽俎，夺肉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