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2月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默默最忙的。就象农民在秋天，辛苦了一整年，到收获的季节了。

　　默默负责政府行业，这个行业很特殊，由于财政政策的原因，必须在自然年底将划拨到位的资金花出去，否则就要被收回。所以新年前大标小标就都浮出水面，只要准备好勺子，不太笨的都能捞几个，更不用说像默默这样的老江湖。

　　平安夜那天要投一个4000万的大标，不知是谁选了这么个日子，默默想，权当是圣诞礼物了。

　　默默一直在忙这事儿。不工作的时候默默就是个孩子，疯玩儿疯闹不着调。但是一旦工作起来，默默就会换成另外一个人，精明犀利当仁不让。她说这就是白骨精，听着摇滚穿着maxmaro的白领骨干精英。

　　运作一张单子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摆平客户关系那自是不必说，但就算客户是你亲爹，招标的时候也会状况百出，指不定出什么妖蛾子让一年甚至几年的辛苦白费。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很像是小时候的游戏华容道，当然也有无间道。所有的筹码都系在利益这根头发丝上，尔虞我诈那是家常便饭，这赤裸裸华丽丽就是一场不流血的战争。每到这个时候默默都得坐在马桶上哭很多场，这是她发泄的最主要也是最有效方式。默默总是不能明白那么骄傲那么各色的自己怎么就从俗于这样一种职业，可这确实是一条不归路，五光十色的诱惑和每次赢单后的成就感让默默无法停下来，她觉得自己被越架越高，双脚离地，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因为接不着地气儿而吐血身亡。

　　老公很支持默默，怎么都行，你喜欢就接着作下去，不喜欢就去作你喜欢的。每次默默嚎啕大哭，他就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端着纸巾微笑着看着默默，等默默哭够了，他就送上纸巾，把默默抱到大床上，说：“到哪里去找你这么又傻又可爱的丫头呢。”

　　老公是默默永恒不变的诺亚方舟。

　　再怎么忙，默默也不忘抽空去看高远的博。高远更新博的频率有所增加，默默假装是因为她在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评论、回复成了默默空洞生活里看似无意却生机无限的一抹新绿。偶尔高远也会发来短信，净是些广泛传播的拇指文化。默默也不回，有趣的就转发，无趣的直接删掉。

　　眼看离投标只有两天了，投标前的一晚必通宵，这是他们这个行当不成文的规定。小林子他们已经进入最后的战备状态，标书审核，投标资质筛查，配置核准，很多很多的细节工作。默默反倒闲了下来，她只要等投标前的凌晨根据成本和经验定夺那决定命运的投标报价即可。下班的时候她要求大家都回家，好好睡觉，明晚背水一战。

　　次日，默默一早到了公司，大包小包拎了无数零食、烟、还有可乐，作为今晚熬夜的牙祭。她算是个好老板，手下都是比她大的男孩子，只有两个小他1岁，其中包括小林子。默默作威作福，撒泼耍赖，没事儿以折磨他们为乐，但要是玩儿真格的，大家都是好兄弟。他们给了默默无尽的支持和包容，默默知道，没有他们，就没有她默默。

　　晚餐默默请大家吃了顿烤鱼，街上到处是红男绿女，车流涌动。北京这个城市一到过节就人满为患，像圣诞节这么个能跟浪漫小资贴上边儿的就更加的是。小林子说这是“刑前餐”，是骡子是马明儿就得出来遛，跟了一年的大买卖，就看今晚这一锤子。默默骂他乌鸦嘴。

　　开工了，负责这个标的六个小伙子加上默默，一共七个人。音箱里放着sara的angle，那是默默最喜欢的，有点儿悲凉，但是很安静，默默没开多大声儿，怕影响了技术审标书。其实也不需要默默做什么，但是有她在，小伙子们就踏实。

　　默默漫无目的地在网上闲逛，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马奈的画儿。其实他不喜欢马奈，学术而呆板。不过“马奈”这名字相当不错，出自拉丁文，意为“他活着并将活下去”

　　MSN显示有人上线，“GY”，默默眼睛一亮，这不是高远吗？他怎么上线了？自从国庆的那吨饭后加了他，就没看他上来过。看了下表，22点15，看来这是睡前小消遣。按捺住有点儿小兴奋的心，默默等着高远先说话

　　“：）”很快高远就打了个小笑脸

　　“：）”默默也打了小笑脸

　　“你怎么在？”高远问

　　“我加班，你呢？”默默如实答

　　“今天有点儿空，就上来了”都是不咸不淡的话

　　沉默

　　“谢谢你喜欢我的博”还是高远先说话

　　“也谢谢你的博能让我喜欢”

　　“哈哈，就喜欢你的狡黠”高远不那么绷着了

　　“我狡黠么？”

　　“何止是狡黠啊，简直是狡黠”

　　“咱不糟蹋狡黠行吗？”

　　舞台一样炫耀的机场里的高远又一次跳进默默的脑海，他的第一次出场就并不陌生，就象失散之后的重见。

　　“你的那些评论很犀利，你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我受益匪浅”

　　“你还是那么谦逊，我说过我喜欢你的谦逊”默默说的是真话，高远的虚怀若谷很突入，他周围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

　　“谢谢”

　　默默怎么觉得他突然陌生起来，跟十一饭桌上那个高远有些相去甚远，看来两个月的时间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办公室有空调吗？”默默琢磨的当儿高远又说话了“我们单位里的空调总是定点儿关，节省能耗，怕你们那儿也是这样，夜里会冷”

　　有一种东西漫过默默的全身，她感觉温暖：“不冷，我们的开关可以自己调，谢谢你”

　　“咱不这么谢来谢去的好吗？”高远说

　　“哈哈，是你先谢的，有来无往非礼也”

　　酒桌上那个高远又回来了。

　　他们就这么聊着，谈了很多跟身世来历有关的细节。高远对于默默比她小19岁表示强烈的不满，他说：“差距有点儿出乎我意料的大”，对此默默不置可否，因为年龄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默默了解到高远是京城四大染缸的北＃大根正苗红的硕士生，后来又修了博士。是不是博士默默不关注，但对于高远的厚度默默倒是想了解一二。

　　12点的时候高远说：“丫头，我得下了，明天一早要去西安开会，祝你的标功德圆满”

　　“恩，快去睡吧，我得熬通宵，借你吉言。睡前别忘了替我祈祷，上帝叔叔会听到的”

　　“哈哈，上帝是你叔叔？那不用祈祷了”

　　“他也是你叔叔，所以还是说一声儿吧”

　　“哈哈，好的，抽空趴一会儿”默默不知道高远是刻意还是体贴就是他的习惯

　　头像灰了，默默想起高远深深的棕色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