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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一个飘雪的日子 (2010-12-15 17:56:35)

luyued 发布于 2011-03-10 08:06   浏览 N 次  

   期待一个飘雪的日子

   今天,终于下雪了。

  尽管我的手指被冻得有些僵硬,可是此刻,暖流和热泪同时在我身上流淌,激励我快速地敲击着键盘。

  《期待一个飘雪的日子》这篇文章,其实我在清明节之前就写好了,一直没有发表。由于历史原因,我对政治问题很敏感。看到很多博友在写诸如“文化大革命”这样的政治敏感词时,都加上了诸如“*”、“\”这样的符号,我就意识到他们是在避免某些政治言论可能带来的麻烦了。

  我宁愿不发表有关父亲的文章,也不愿意在写父亲的文章里夹杂进任何符号。我想,逝者一定会因为我夹杂进这样、那样的符号而不悦的。一篇在清明节之前就已写好的文章,沉默了。

  电视剧《雪域天路》热播期间,我看到在这部片子里,知识分子成了被讴歌的对象。这是一盏信号灯,提示我,当下,知识分子是可以被讴歌的了。

  中国的知识分子嘛,什么时候可以被讴歌,什么时候不可以被讴歌,都是要噶苗头的,是伐?(上海话,看火候、见机行事。)

  可是火候到了,我正准备来整理、发表《期待一个飘雪的日子》的时候,又被胃痉挛所折磨,天天到医院打点滴去了。后来,清明节过去很久了,再来发表缅怀、悼念、讴歌父亲的文章,就是不会噶苗头了。一篇写好的文章,依然沉默着。

  父亲节期间,要不是小杨问我,愿不愿意搭她的车和她一起到黄石去;要不是阿钦从遥远的地方给我先生打来了电话,我真的忘记了父亲节。小杨是一大早专程开车回黄石老家去看望父亲的;阿钦是专门打电话来,祝爸爸父亲节快乐的。

  我的父亲已经离开我十三年了。在他活着的时候,父亲节这个节日并不流行,我从来就没有为父亲庆祝过这个节日。本来想把《期待一个飘雪的日子》拿出来发表,作为父亲节献给父亲的礼物的,可是那个季节,离一个飘雪的日子实在太远了,显得不合时宜。一篇写好的文章,沉默了再沉默。

  在今天这个飘雪的日子,让我来悼念、缅怀、讴歌你,我的父亲。

  你出生在一个飘雪的日子,离世在一个飘雪的日子。在你诞辰九十三周年纪念日即将来临之际,我期待一个飘雪的日子。只有飘雪的日子,才具有洁净、肃穆的氛围,才适合于写你、读你。

  漫天的雪花儿,为你飞舞。你的胸怀,在苍茫中敞开出坦荡、博大。

  皑皑的天地,为你而冰清玉洁。你的人格,在冰清玉洁中脱颖出“黑”的深邃、乌亮。

  落地的雪花儿,为你而凝结。凝结成一个巨大的花环,晶莹剔透,站立在你的墓前。

  如柱的冰凌,为你而闪烁。闪烁出你刚直、纯洁、透亮的一生。

  父亲,在这个飘雪的日子,无声的雪花,在为你唱着有声的挽歌:你是祖国妈妈的儿子,你无怨无悔地爱着自己的母亲!

  我想说,象我父亲这样的知识分子了,是值得世人缅怀、讴歌、敬重的。我当初开博很重要的一个动机,就是想写缅怀、悼念、讴歌我父亲的文章。我的博文在分类管理时,一开始就设计了专门写父亲的栏目:不沉的船。只可惜,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在这个栏目里,我一篇博文也没有发表过。今天,在这个飘雪的日子,让我把这篇文章归类进“不沉的船”吧。

  我流着眼泪在写。

  我想用父亲的一生,来昭示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崇高品德。他们的赤胆忠诚、忍辱负重、孜孜以求、踏实严谨、大智若愚,等等、等等,老实讲,今天的我不具备;今天的我们,大多也都不具备。而这种品德,正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可缺失的!

  父亲很爱国。

  父亲曾在国内三大钢铁厂下属的技术部门里担任过工程师、高级工程师。新中国成立初期,技术人才匮乏,象他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为数不多。他的同学中,大多数人都在解放前夕到台湾或美国去了,可他留了下来。我曾经问过他当时为什么不走。他说,“都走了,我们的民族工业就垮了呀!” 朴实的话语,彰显出老一辈知识分子的拳拳报国之心。

  父亲很勤奋。

  父亲所学的专业是机械设计与制造,外语应该算是他的第二专业了。在我认识的人中,象他那样既懂专业,又具备特殊外语专长的人,很少、很少。

  他是上个世纪30年代上海同济大学的学生。早年的同济大学,是要求学生用德语完成学业的,父亲的德语好,就不用说了。可他的英语也很好,这就更不简单了。粉碎“四人帮”以后,他们单位工程师晋级的英语试卷,是由父亲草拟的。还有俄语,父亲的俄语也达到了能与苏联专家进行技术交流的程度。父亲去世后,我在清理他的书架时,居然还发现了他用过的日语字典和学习读本!一定是当年在引进日本技术时,他又开始自己“逼”自己学习日语了。

  一个机械工程师,能够学习、掌握、运用这么多门外语,是不是令人折服?(主要是在机械工程方面的运用)

  记得我初学英语的时候,仅限于把汉语句子,一字一句地照英语句子套过去翻译。比如,“机遇永远等待有准备的人”,我就把机遇、等待、人,这样的主要词汇,按主、谓、宾一排列,用定语从句一连接,就算翻译好了。

  可是父亲对我说,要充分尊重英语的表达习惯,最好用“Opportunity just knoks at the door once.”直译就是:机遇仅仅只会敲你的门一次。机不可失。你只有准备好了,机遇才会来敲你的门。

  父亲还对我说,就算是应付考试,也没必要一字一句地照搬原句来翻译。还是拿“机遇永远等待有准备的人”来说,可以这么翻译:

  Opportunity beckons those who have got ready.

  (机遇向准备好了的人招手。)

  多年以后,我才深刻理解了父亲的翻译是那么拟人化,那么富有想象力。机遇更像是一位圣诞老人,乘着雪橇,背着装满礼物的袋子,笑眯眯地在向我们招手:我这里的宝贝多着呢,想要得到它们,前提是,你们准备好了吗?

  “等待”与“招手”这两个动词,一个显得被动,一个显得主动。父亲把“等待”改为“招手”,体现出老一辈对下一代的殷切希望:智慧和幸运老人,在主动地向我们招手,而不仅仅是被动地等待我们去找他。

  令我惭愧的是,我还是学英语专业的呢,而父亲,英语只是他的第二外语。所以,我说,老一辈知识分子孜孜以求的学习精神,今天的我们,大多数都做不到,包括我在内。

  父亲很慈爱。

  摘录被我删除的博文《桂花赤豆汤》中的一段,如下:

  在我的记忆中,桂花赤豆汤是那么香甜,那么粘稠。吃完了以后,满嘴都是香甜的糊糊,要用舌头将嘴唇上上下下地舔个遍,才有可能把嘴巴舔干净。

  父亲很爱我。有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舔呢,他就抢着过来,亲亲我的小嘴巴。嘻嘻,我满嘴唇的糊糊,就这样,跑到他的脸上去了。

  总是在睡觉前吃甜东西,其实是不对的。我吃完了,虽然也漱口,可牙齿还是全烂啦。

  父母当年对我的爱,与桂花赤豆汤连在一起,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夜里,母亲跑到巷子里去端;端了回来喂;喂完了,父亲抢着过来,亲亲我的嘴。晚上临睡之前,他们是这般“爱”我的,“害”得我烂了牙.....

  “桂花赤豆汤”的叫卖声,在我耳边有着深长而悠远的回荡,正如当年,在昏暗的街灯下,那条巷子的深长和悠远一样。……

  摘录被我删除的博文《小猫咪》中的一段,如下:

  那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父亲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代表赴庐山疗养。他在景德镇买了一对瓷器猫。回来后,一只托人带给了婶娘,一只留在了自己家。

  我小时候经常要碰这只猫的原因是,父亲用小木塞把底座的空心眼子塞了,叫我拿它当储钱罐用。那时我只有四、五岁,父亲喜欢逗我玩儿。叫我唱一支歌、跳一个舞、背一首儿歌、讲一个小故事、写写阿拉伯数字、画一个带烟囱的小房子、变一只小老鼠…….我每表演完一项,他就会奖励我一分钱。我美滋滋地接过来,往瓷猫咪的肚子里装。(那时在我眼里,一分钱就已经是最高的奖赏了。)

  打碎那只瓷器猫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人小手小,要抱着猫身子;要用手抠底盖的木塞子;要急着把钱倒出来。那阵子,父亲逗我玩儿的时候很多,一分钱、加一分钱、再加…….该不会多得叫我数不过来了吧?

  惦记着快数钱,慌了。一不小心,瓷猫掉在水泥地上。碎瓷片蹦了一地,好多个一分钱到处乱滚。我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正好是晚上,父亲在看书。他把书一扔,赶紧过来抱我:“囡囡,囡囡,弗好哭。是伊弗好,一只死猫咪,哪能好把阿拉咯活猫咪赫怕了呢?弗好哭……”

  我这只“活猫咪”,其实不是怕那只瓷猫咪“死”了,是怕父亲因为我打碎了东西会打我。等我长大一些了,才知道,父亲在我们家,早就定下了规矩:小孩弄坏了东西,一律不挨打。……

  当年父亲的同事中,有人去过苏联。我清楚地记得他们从苏联回来后,总是给我带来一种五颜六色的糖丸,是装在玻璃制成的、小汽车形状的瓶子里的。汽车的尾部,有一个盖子。拧上去像一个轮胎的备胎,拧下来,糖丸就从尾部倒出来了。

  小时候,这是多么新奇的玩意儿。我拿着“小汽车”,站在弄堂里,身边围满了流着口水的小孩。父亲会在这个时候,叫孩子们排好队,叫我把糖丸分给大家吃,每个小孩一次分五粒。因为糖丸是五颜六色的,小朋友们都希望我能分给他们五种颜色。我就在那里数啊数,配啊配的。一轮、一轮的孩子被分发过后,我这才发现瓶子里的糖丸已经所剩无几了,委屈得哭了起来。此时,我抬起头,看看身边的父亲,他正把手操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我,还有我们。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家从上海迁往武汉时,带过来一些家具、电器用品。那个年代,人民的生活用品极不丰富,这就显得我家的家什很丰富。比如,有高低床、五屉柜、沙发、缝纫机、电风扇什么的。

  电风扇是我小时候记得最清楚的电器,因为父亲要不断地嘱咐我,千万不能把手往网罩里伸。那台老式的华声牌电扇,网罩的格子特别稀。当风叶转动时,父亲就给我划一条线,规定我只能站在线外。

  武汉的夏天是很热、很热的。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工人住宅区里,家家都没有电风扇,除了我家。这样,和我一起站在那条线外的,还有很多邻居家的孩子。

  父亲站在孩子们身后,很惬意地看着我们这群小脑袋,在电风扇前摇来摇去。当强劲的风力把我们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时候,他说,头发吹乱了不要紧的,总比热得长痱子、长疮好。你们明天再来吹风的时候,带个梳子不就行了吗?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慈爱得就像是每一个孩子的父亲。

  电风扇的功劳是大大的。住在我家附近的、吹着电风扇度过夏天的孩子们,就是比其他楼门的孩子长的痱子少。可是我,倒是个例外。我的额头处至今还留有一道伤痕。父亲说,那是因为我小时候,在夏天里,额头上长了个大脓包,被医生划开了一条口子,塞进消毒纱布引流所致。

  可是文革期间,气温再高,孩子们也不敢上我家来吹电风扇了。因为破四旧、立四新,我家的电风扇被当成了鼓吹资产阶级歪风邪气的鼓风机。它再也不敢强劲地横扫我们了,倒是我们把它强劲地横扫出了门。(把它藏到别人家里去了。)

  我招工进厂以后,积极要求进步,写了入团申请书。当然象我这样的黑五类子女,想入团不是那么容易的。在接受团组织考验期间,我有一次独特的经历。

  父亲当时在五七干校劳动,我们公司的文艺宣传队刚好去他们那里演出。父亲从来没有看过我的演出,一想到他会在五七干校的露天戏台上看到我,我激动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可是,那场演出结束后,我才知道父亲根本就没有来观看。他对别人说,你们去看吧,我女儿演的戏我看过很多遍了,我就留在农场值班吧。

  等到文艺宣传队要离开五七干校了,我也没能与父亲见上一面。他只是托付同事周阿姨叫我为胡伯伯(父亲结交的工人朋友)带回了一个塑料壶,里面装着他们干校自己生产的粮食酒。

  后来,在团小组会上,我受到了表彰。再后来,我不仅入了团,还成为可以教育好的黑五类子女的先进典型。

  只有我才知道,父亲是以独特的方式在爱我。在我入团的考验期,他不来见我,其实是最大的爱护我、保护我,不给我“抹黑”。

  演出时的鼓乐声一定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我能想象出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农场昏暗的灯光下,黯然神伤、悄悄抹泪的样子。在那个怪诞的年代,亲情在政治面前,不得不让步。

  这样的父爱,山一样高,海一样深,恐怕不会有更多的女儿感受过。

  父亲很善良。

  在我写完《珍妈妈》之后,本来应该接着写下面的内容的。可是我的写作计划,总是被这样、那样的缘由打乱。我没有发表的这一篇,其实是写我父亲的。

  一个漆黑、寒冷的夜晚,他路过院子的一个出口。这里没有路灯,关门闭户,漆黑一片。他是参加完夜间的政治学习后,路过这里的。突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一楼一户人家的窗户洞开,一个黑影悬在窗梁上,这家的男主人上吊了!

  父亲不顾一切地跳上窗台,托起了那个男人的尸体。是的,是尸体,那人拖出长长的舌头,已经断气了。父亲救人以后,居委会主任协同民警来我家询问过这件事。他杀?自杀?显然他们在怀疑父亲什么了。询问的人走后,我哥哥开始抱怨父亲:人反正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迫不及待地跳上窗台去救呢?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你不就没有嫌疑了吗?

  父亲当年对我哥哥说的那一番话,我当时是听不懂的,就是现在也弄不懂。可是我已经弄懂的是,这些话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大意是:他没有死,起码他的魂灵没有死。当他的魂灵脱离了他的身体,看到他的身体还在长久地受难,会多么难过。我怎么能看到他这么难过而见死不救呢?

  文革前的某一个星期天,我家住的那栋房子失火了。其实对我家没什么大的危险,火苗是从我家楼上那户人家的窗子里往上、往外窜的。父亲毫不犹豫地带领我们家的孩子,端着装满水的脸盆、饭锅往楼上跑。我记得我当时是拎着水壶的。还好,火势不大,一下子就被扑灭了。

  可是,偏偏着火的人家在我们家楼上,而我家很安全,“居委会大妈”又一次有了狐疑的目光。这一次是我对父亲嘟起了嘴巴,“我们为什么要急着破门而入呢?等到邻居们都来了,我们不就有证人了吗?”

  “胡说!”父亲对我说话的语气,第一次这么严厉,“这样的事情能等吗?就算是被别人冤枉了,救火也是顶顶紧急的。我们把火势尽早地控制住了,他们家的损失就小了。要是他们的被子、衣服都被烧掉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当时还是物资供应紧张的票证时期)要是把屋顶烧着了,那就会把整栋楼的屋顶全烧掉,住在顶层的人家都要遭殃,你懂不懂!”

  后来查清了,火灾是楼上三个小孩玩火柴,点燃了纸张、杂物造成的。可是没有人对我们家的救火行动表示赞许,也没有人为狐疑的目光向我们道歉。我又一次嘟起了嘴巴。这一次,父亲对我说,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地做了一件事,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呢?

  可是我,却很在乎,一直到现在,依然很在乎。父亲懂得大爱,大道理;而我,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幸好,我骨子里依然有着父亲遗传的善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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