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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琴韵伴刀飞五. 盗墓贼

luyued 发布于 2011-05-03 08:49   浏览 N 次  

河街因为老观音的死而沸扬了一段日子。青铜色的城墙上,三只人头不见了,飘着一只玄黑色的招魂幡,猎猎作响。几个和尚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光秃的脑壳在城墙顶上熠熠生辉,他们的布衣袈裟以及呢喃的经诵让无聊的河街人感到好奇,饭店老板,厨娘,船工,偶尔会停下手中的活计,伸长脖子,朝城墙上面看。他们记得三天前一个平常的清晨,一匹马车穿过河街,木轱辘碾动的声音,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人,人们从楼上俯望,看见车上载着一团模糊的肉块,有人认出了是老观音,一片哗然,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老观音,不可一世的老观音死了!
老观音的死讯轰动了整个河街,几乎没有人怀疑他是死在柳飞龙的手里,在这里,只有柳飞龙有理由并且有能力杀死老观音。老观音的断腿放在头侧,独眼反射着死人阴冷的浊光,他肚皮上剥去纹身的地方像一块不规则的盐碱荒地。人们对柳飞龙手段的残忍不寒而栗,当然,也有一些人感到轻松,老观音死了,再也没人欺压他们。那只招魂幡在城墙上飘了七天七夜,人们的心也飘了七天七夜。
然而,人们对于死人的态度终归是麻木的,不管死的人身份如何,几天之后,人们失去了新鲜感,河街还是河街,空荡,苍凉,不近人情。


大画舫接连有警署的人前来查问,正因为如此,几日来生意清冷,何况经此波折,大家都没有做生意的心情。薛大娘率领着众人把船内船外收拾干净,完了,一如既往地坐在船上抽烟,表情冷漠,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阿灿半只屁股坐在船舷上,身边围着几个路过的渔夫,他正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向他们讲柳飞龙是如何杀了老观音,渔夫们瞪大眼睛,连连怀疑地问:“真的假的?”阿灿不容置疑地回答:“这还有假,柳飞龙的刀,这么大,贴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我的头发都少了好几缕,你们可以看。”
渔夫过来真要看,阿灿又推开他们,说:“看什么看,我还能骗你们。”
“柳飞龙的铁索刀你也见了?”
“屁话,这么大,从面前扫过去一阵风。”
“那不是切草的铡刀片子嘛。”
“你们懂什么,李飞龙身高八尺,玩得就是那么大的刀!”
渔夫们一愣一愣,不知是真是假。阿灿讲得起劲,有人过来敬一支烟,他衔在嘴里,更加得意了。
五月提出两只马桶,喊过一个驾船的女人,女人的船极小,上面却堆满了马桶,她慢慢腾腾地划过来,用刷子敲着船,五月把马桶交给她,顺便塞过去几个定钱。妓船上的女子,懒散日子过惯了,是不屑于刷马桶的。赵子期在里面看着皮肤粗糙的刷马桶的女人,不由联想到那个牢骚满腹的女邻居。
五月又端着脸盆出来,把水倒进河里。阿灿依然没有讲完,唾沫横飞。五月见此轻蔑地笑笑,说:“你倒能讲,柳飞龙,柳飞龙,知道柳飞龙几只眼吗?”
阿灿不高兴了:“五月,你又拆我台,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你没得罪我,是我看你不顺眼。”
“哼,你就看长柄顺眼。”阿灿阴阳怪气地说
五月的脸色瞬间变了:“你再说我可恼了。”
阿灿的气焰明显矮下去,他别过头,小声嘟哝说:“就准你说我,一说你就变脸。”
“阿灿,在放什么狗屁。”
“没放狗屁!”阿灿不假思索地回答。
渔夫们没有心情听他们斗嘴,有人催促阿灿一句:“还讲不讲,不讲我们可要走了。”五月冲上去,拿着一截竹竿把人赶跑,说:“讲,讲,讲你妈。”
渔夫散了,他们驶去几米远,拿眼睛盯着五月看,五月莞尔一笑,说:“看什么看,有钱今晚上来,老娘让你看个够。”
渔夫们嘴一咧,笑了,说:“我也想啊,可家里的婆娘手勤快得很,一回家就被搜得里外干净。”
五月的眼睛勾人,笑得花枝乱颤,说:“你们家那些黄脸婆娘怎能跟我比,便宜你们了,老娘今天让你们开开眼。”说着,手解了胸前的一颗扣子。
渔夫们炸了锅,嗷嗷怪叫,五月还是笑着,她慢慢解开上衣,手一停顿,忽然抹出半个嫩若水藕的肩膀,渔夫们发疯了,他们夹着腿,不敢动。周围的船也停下来,七头八脑地朝外看,有人还被挤下了水。五月见此笑得更厉害了,朝众人问:“还看吗?”
“看,看,当然看。”船夫们起哄。
“哈,想看,老娘还不愿意呢。”五月吊足众人胃口,盖上肩头。
渔夫们嬉皮笑脸地发出一声叹息。
五月娇笑道“看得见,吃不着,馋死你们。”故意把腰肢摆得若风吹扶柳。
薛大娘在一旁看着,吐出烟雾,眯着眼睛说:“五月,不要闹了。”
五月对着他们屁股一翘,又有几个人挤进水里,五月笑笑,说:“我逗他们玩呢。”
“什么时候也逗我玩玩。”阿灿的脸上现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说:“我还没看过你露肩膀。”
五月皱了一下眉头,说:“你看的还少吗。”又把竹竿提起来,追着阿灿打,阿灿在舱板上像只老鼠一样窜来窜去,他知道五月的脾气,一边逃,一边不忘回头呼喊:“不让看就不让看呗,怎么还动粗。”


赵子期的手闲下来就会发痒,此时,他忍不住扶在琴上,拨弄一曲,琴声引得远处的鱼游过来,它们闪动着白色的脊背,在阳光下,宛若一片烂银。墨河的上游是一片果园,一些果子掉在河里,摔碎了,顺着河水流下来,鱼儿们追逐着,争食着碎果子。果子终于泡烂,在水里变成了一块块雪白的花瓣。太阳升至中天的时候,河面的雾气散去,整个天地明丽起来,却夹杂着些许黄浊的斑点,这种斑点像伏旱天气植物叶子生出的旱斑,虽是细小,却让人心里极不舒服。一只盲狗站在河岸上,对着太阳狂吠,两只眼窝如两谭黑色的死水,它听见赵子期的琴声,突然不叫了,跑到树下撒了一泡尿。
赵子期弹得是自己极其熟悉的《渔樵问答》,运用泼刺和三弹的技法造成强烈的音响。青山绿水间,一个渔夫,一个樵夫,两人自得其乐。赵子期觉得这首琴曲与眼前的景象颇为相宜,远处云雾间的深山,排空而上的白鹭,河面上淡淡的归帆,一切都充满隐逸的空灵意味。他记得无良山上的师傅讲起过,这首曲子的存谱最早见于明代萧鸾撰写的《杏庄太音续谱》,萧鸾解题为:“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
现实真得可以归隐吗?这是赵子期的疑问。即使身处归隐,心又怎能摆脱世事而纯净。他亲眼所见老观音杀死了小歌女,柳飞龙又残杀老观音,这些脑中存储的血淋淋的画面,不论自己如何逃脱,都无法忘记。几天来的晚上,他每次朝舱外看,都会看见老观音吊在桅杆上的样子,血流进河里,月亮也变成了红色。之前,他对柳飞龙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凶残之辈罢了。柳飞龙眼里的白翳是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对这一点,赵子期毫无怀疑,可究竟在哪里见过,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水面上的夜跟之前是一样的,河风徐徐,月亮有些发白,河面若一个垂暮的妇人,脸上敷着一层惨淡的白粉。赵子期躺在床上,和衣而睡,身边睡着的是自己的古琴,它像一具女人的胴体,静静散发着温润的气息,他看了一眼,心里却还在想柳飞龙的样子,是的,自己是见过他的,那个眼神穿破时间的阻隔,在眼前秋叶一样飘飘荡荡。正睡不着,耳朵却竖了起来,河风沙沙中,忽然有猫的声音。
船上怎么会有猫呢?赵子期微感诧异。这种声音好似是发情的母猫发出,又好似是猫吃饱后的呼噜声,总之,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猫叫,爬起来,透过窗户的间隙,看见的是一个黑影灵活地跳上舱板,他一惊,是一个人!
赵子期没有声张,心提起来,仔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来人又发出两声猫叫,船上的窗户开了,是五月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一个男人的嗓子很粗,却故意压低声音说话。
赵子期的心这才放下来,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长柄了,他是听阿灿说起过的。
“这么晚了,你还来干嘛?”
“我能干什么,拉纤拉累了,我要推车。”
“推你妈,姑奶奶今天没心情,你走吧。”
“不行,我已经一个月没------”“哐”一声,有东西碰到了,两人均噤了声。片刻停顿后,传来长柄与五月撕扯的窸窸窣窣响,五月恨恨地低声道:“你作死,今天不行,我来了那个。”
“大老远的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你是不是缺钱,上次不是给过你吗?”
“上次,哪个上次,你那点钱还不够我买脂粉,行了,不跟你废话,快走吧,不行就是不行,不要把别人吵醒了。”五月不容商量地拒绝。
长柄站在舱板上,没有挪动的意思,他短髭满脸,结实的胸膛一起一伏,像个小女人一样使性子说:“我不走,憋了一个月,火气正旺---”他上来搂住五月,一只手在腰间摸索,去找腰带的绳头,五月想叫,舌头又被他咬住,她没有办法,一把把男人推进舱里,反手插上了门闩。
赵子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双眼微闭,假装没有听见,他还在想自己的事。他在水幺堡见过柳飞龙,他想起来了。夜已经很深了,河面上的一艘大船映入眼帘,那艘大船在水雾迷离中渐渐幻化为一口棺材,脑子里蓦地一道光亮闪过,是的,自己在水幺堡见过柳飞龙,柳飞龙就是那个挖翰林墓的土匪!


在水幺堡,到处流传着土匪盗走翰林墓里黄金的传说,人们只知道掘墓者是一个土匪,却不知道那个土匪就是如今的柳飞龙。
对于翰林墓,人们闻之变色,那是清朝中期一个老翰林的坟墓,老翰林为官数载,告老还乡,回到了水幺堡,他的子孙后代也留下来。老翰林死后,他的子孙在阴莽的槭树林里为他造墓,为了防止歹人侵扰先人的安息之所,他们在林里埋下重重机关,多少年后,机关也许已经腐朽,翰林墓却未有人染指,原因很简单,老翰林死了,他的后人却活着,他们一代代固执地守卫着翰林墓,不容许外人越雷池半步。
许多年前的一天,赵子期的父亲赵大阉刀,迷瞪着被大烟熏得迷迷糊糊的双眼,领着儿子,大摇大摆地去朋友家里喝酒,他的手里提着几根牛的尘根,那是他刚从一头小公牛的身上割下来,温的,还在冒血,他经常宣扬吃什么补什么,然后,把割下的狗鞭,马鞭,卖给村里得阳痿症的人。
赵大阉刀的手艺在水幺堡是出名的,人们曾经看过,他给一匹拉磨的大驴子割下家伙后,大驴子仍浑然不觉地原地兜圈,这项本事让围观的人连连惊叹,因此,赵子期经常被父亲领着去各家各户阉割牲畜,完了,免不了还要吃一顿答谢酒。
他们两人走在路上,赵大阉刀的脚步是轻飘飘的,哼着小曲,他的白绸小褂被风吹得鼓鼓,像扬起的一面风帆。赵子期的手被他捏住,他讨厌跟父亲走在一块,那种牲畜身上又臭又臊的味道让他窒息,挣了几下,没有挣开,便说自己累了,让父亲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跟着。
忽然,赵子期感觉身后刮来了一阵风,接着,一群人从身边跑过去,这些人看起来焦急万分,脸上跑得没有半点血色,端着短刀和长枪,杀气腾腾。赵大阉刀认出了他们,是翰林的后人,眼见着这些人朝翰林墓的方向匆忙奔去,知道准是出了事。赵大阉刀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有好戏看了,叫一声儿子,便拽着赵子期跟在众人后面,朝槭树林里跑。
他们跑到翰林墓时,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恶战,赵子期夹在人群之中,他个子小,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他在人群中拼命向前挤,直到看到了马背上的柳飞龙。那时的柳飞龙不叫柳飞龙,是人们口中的小土匪,也自然没有铁索刀,手里拿得是一把匣子枪。
柳飞龙年轻时的模样与现在大不相同,眼里大雾弥漫。他一枪打在族长的枪管上,火星迸溅,族长感到手臂一阵发麻,虎口也撕裂了,双方激烈地交起火来,赵子期凭着身形瘦小,抱住脑袋,在人们的裤裆下面钻来钻去,他钻到一颗树后,看见赵大阉刀正趴在附近的一片荆棘丛里,他向赵子期使眼色,赵子期趴下,他又喊:“真笨,再低点,看好自己的脑袋!”
赵子期听见耳边枪声大作,子弹贴着头皮乱飞,他捂住眼睛,啊啊大叫,后来,意识到情况没有想象得那么危险,便松开手指,睁开一只眼睛四下乱瞧,他看见冲上前去的几个人在柳飞龙的枪声中,脖子一软就咽了气,他那时还小,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枪法。”
赵大阉刀就扇了他一个耳光“吃里扒外的家伙,自己人死了还叫好。”
赵子期吃痛,说:“你还说我,大人们都往前冲,你怎么和个孩子在一块看热闹”
“别瞎嚷嚷,这些土鳖都是去送死的,鸟都不会打,还跟人家玩枪,我没那么傻。”赵大阉刀的眼珠子随着子弹滴溜溜地乱转,脑门上的汗流下来。
眼见着死人越来越多,赵大阉刀终于忍不下去,站起来,大义凛然地对儿子说:“儿子,我的阉刀带了没,狗日的,我要割下他们的鸟!”他从身上搜出一把小刀片,刚要冲上去,就被儿子赵子期拽回来,说:“爹,你拿把刀片给人家刮胡子去呢。”
赵大阉刀觉得也对,冷静下来,却愤愤不平:“哼,我是没抢,要是有枪,老子---”他与儿子蹲在大树后面,赵大阉刀的烟瘾犯了,呵欠连连,等他回过神来,看见柳飞龙策马从众人的头顶上飞过,他一急,把手里的东西砸了过去,反应过来时,又后悔不及:“我的屌,那是我的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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